大约10万年前,接近更新世晚期时,现代人类与其他几个古人类物种共同生活在地球上,比如我们的近亲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
这些人类其实都是从一类被称为直立人(Homo erectus)的远亲进化而来的,我们的谱系在大约80万年前的早更新世发生了分化。
然而,介于早更新世和晚更新世之间这段时间其实格外重要,也就是所谓的中更新世,或者常被称为千叶时代(Chibanian,约12.6万到77万年前),因为这段时间正是我们的物种——智人(Homo sapiens)出现的时间。
不幸的是,来自千叶时代的古人类化石记录非常稀少,我们对它们也知之甚少,古人类学家称之为“中期的混乱”。
来自这一时期的几个人类物种曾被命名,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古人类学界似乎更倾向于将这些化石中的大部分归为一类,它们往往都被笼统地称为海德堡人(Homo heidelbergensis)。
这种做法确实看起来让情况变得简单了许多,实际上却模糊了我们对这些人类之间差异的理解。不少古人类学家承认,对海德堡人的归类很多时候略显宽松。
为了厘清这种混乱,近日,一组古人类学家为一些来自千叶时代的化石起了一个全新的物种名。他们将一群在50万年前生活在非洲的人类祖先称为博多人(Homo bodoensis),以在埃塞俄比亚博多发现的头骨而命名。
这一化石发现来自近50年前。半个世纪以来,人们曾用几个不同的名字来描述它,其中就包括了海德堡人。而这个新名字是团队对这一化石记录重新评估的结果。
博多人头骨化石。| 图片来源:Roksandic, M. et al. / Evolutionary Anthropology (2021)
由于生物多样性的复杂特性,以及对生物进行分类而制定的命名规则,物种名称被修改是常事。但是,当涉及古人类时,物种命名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
物种其实并不是天然存在的,它是一种科学建构。这乍听之下或许出乎意料,毕竟我们已经习惯了狗是狗,猫是猫。但当我们更仔细地研究各种细节,更多问题就会随之浮现。
例如,我们如何在进化过程中划分物种?进化可以通过不易察觉的累积逐步发生,从一个物种无缝过渡到另一个。因此,分类学家会设立一些规则,在不存在天然界限的情况下将生物人为划分为不同物种。
这些人为设立的规则被称为物种概念,其中最受欢迎的一类是生物物种概念,简单理解,它说的是,物种是一类可以共同繁衍后代的生物,但它们不能与其他物种的生物生育繁衍。换言之,狗可以和其他狗生小狗,但狗不能和猫一起生小狗,所以狗和猫属于不同物种。
这个概念的客观标准非常具有吸引力,但生物物种概念并不完美。比如,它只适用于有性繁殖的生物,这实际上排除了大多数物种,包括细菌和病毒。这一概念在古生物学中也并不是很有帮助,因为我们无法真正确定已经灭绝的动物之间是否能繁衍后代。
在已经提出的其他物种概念中,很多都试图弥补这些缺点。但物种不是一种天然的类别,其实不可能构建一种能适用于所有可能情况的概念。物种概念只是一种科学工具,最好的物种概念其实取决于所提出的问题。
除了分类,命名物种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通常情况下,我们其实很难判断一个新发现的化石是代表一个新物种,还是仅仅代表一个已有物种的个体变化。化石记录需要不断地被重新评估,不同的物种被合并成一个,或者一个物种被重新分成两个。这可能导致对物种名称的混淆,因为不同科学家可能使用相同的名称来描述不同的物种,或者相反。
国际动物命名委员会(ICZN)的成立是为了帮助缓解这种混乱。ICZN发布了动物名称指南,目的是促进科学交流的清晰和稳定。ICZN最重要的规则之一规定,如果两个或多个名称的有效性之间存在冲突,那么最早确定的名称具有优先权。
或许一些人还有印象,雷龙(Brontosaurus)曾在科学界“消失”过一段时间,当时,一些化石被重新评估,合并成了一个物种,而迷惑龙(Apatosaurus)这个名字的优先性更高。然而,在2015年科学家再次进行评估后,雷龙这个名字又以类似的途径重新“复活”了。
说回到博多人。新研究认为,博多人在非洲大陆生活了数十万年。除了博多颅骨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在非洲发现的化石应该也属于该物种。博多人甚至有可能曾踏足地中海东部地区。
在生物物种概念中,这个新名字其实没有意义,因为科学家已经知道,现代人类、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彼此之间都有基因的交流。从某种角度来看,所有这些人群都属于一个物种,这样的说法不无道理。
但是,根据独特的身体特征来定义物种会是一种更加务实的方法,它可以更好地为古生物研究服务。团队提出,从这个角度来看,许多被称为海德堡人的化石更加值得商榷,所有具有尼安德特人特征的千叶时代化石都应该被重新归类为尼安德特人。
而在非洲和欧亚大陆部分地区剩余的千叶时代的古人类是现代人类的祖先,但它们又缺乏特定的现代人特征,因此成了一个新的物种。
研究团队为大约50万年前生活在非洲的一群古人类提出了一个新名字——博多人。| 图片来源:Roksandic, M. et al. /Evolutionary Anthropology (2021)